一次大奖 师生反目
学术争议并不鲜见,可一位学术泰斗站出来揭发他的学生却极为罕见
在血液学界看来,北大人民医院出了一件复杂的“家务事”。
78岁的北京大学人民医院血液病研究所前所长,中国工程院院士陆道培为这事从去年年底忙到现在,春节也没有休息。他戴着老花眼镜,一页一页地审核学生的申奖材料,得出了上百页的揭露学生剽窃他的学术成果的报告,并将该报告公之于众。
5月7日,陆道培和8名血液病、造血干细胞移植专家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指称北京大学人民医院血液病研究所所长黄晓军,存在剽窃、造假等严重学术不端行为,其申报的中华医学科技奖的材料中,有部分内容剽窃自陆道培。
他说像这样的造假剽窃行为,造假者应当被开除。他还说,如果黄晓军这样的论文都不算造假,那么北大就没有假论文了。
黄晓军——他的博士研究生,1990年起跟随他从事造血干细胞移植研究,后来接任了北大人民医院血液病研究所所长一职——黄在一份书面材料上直指陆道培对他的检举是“无稽之谈”,并认为此事恰恰反映了陆道培的学术霸权作风。
陆说:以下状况需要改变——负责人、主任、所长,不论是否真正参与项目,都必须在文章排名中,都应该是科技奖的第一完成人。
学术争议并不鲜见,可一位学术泰斗站出来揭发他的学生却极为罕见。
GIAC为何物?
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陆道培反复宣称GIAC方案是他命名的,也是他花了几十年的心血建立起来的,“(黄晓军)1992年才博士毕业,一直是我培养、提携他,这么几年他觉得他几乎要成名,几乎要得到功利,就把我的说成他的。”
在所有对黄晓军的质疑中,处于核心地位的就是被缩写为四个字母的GIAC方案,这也是陆道培从1981年创建血液病研究所以来的核心研究领域。GIAC是一套综合而又庞大的单倍体造血干细胞移植临床应用方案,陆道培在创建和推广GIAC方案中功不可没。至今,国内在治疗急慢性白血病、淋巴瘤等疾病的知名医院大多采用这一方案,或基于这一方案的改进方案。
这几年,国内的单倍体造血干细胞移植大行其道,这一治疗方法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即在国际上被采用,但是并没有被列为主流治疗方案,原因是治疗费用高昂、风险高。但中国人口基数大,发病率极低的淋巴瘤和白血病患者依然不少,中国的单倍体造血干细胞移植产业一枝独秀。
造血干细胞移植就如肾移植,需要攻克多项科技难题。首要问题便是移入者和接受者的HLA(人类白细胞抗原)是否相合,这种相合的几率在父母与子女之间只有1/2,兄弟姐妹之间只有1/4。单倍体移植,即是在HLA不完全相合的情况下进行移植,至今医学界还没有克服单倍体移植后,造血干细胞在新体内“水土不服”的各种病症反应。
黄晓军编号为I09-2008-005的2008年中华医学科技奖的申报项目为:细胞因子在造血干细胞移植中诱导免疫耐受的基础和应用研究。在陆道培看来,这一项目实质就是GIAC方案的翻版。
2008年12月30日,陆道培收到来自黄晓军的回复,黄晓军进行了辩解,他说,他从来没有否认GIAC由陆道培命名,他申报的方案主要是研究G-csf(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相关问题,“G”也即是GIAC方案中第一字母代表的含义,它是GIAC方案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他申报奖项并没有剽窃或侵夺GIAC方案。
在北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血液科主任医师任汉云看来,GIAC是个综合的方案,“谁把这个方案说成自己的都是不对的”,而且一个治疗方案要经得起验证,是需要几年、几十年的事。黄晓军和陆道培都不否认,在单倍体移植临床应用中,空军总医院的纪树荃教授做得比较早。
黄晓军的聪明、能干和勤奋给他的同事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经常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在道培医院(注:该医院由陆道培创办)查完病房,再到人民医院查房。
以前,单倍体造血干细胞移植主要在临床上应用,这些年黄晓军把主要经历放在了研究上,“做了很多工作,包括动物实验,他申报的文章也是围绕这个来的。”然而,代表他基础研究成果的十多篇论文都被陆道培指出了“数据造假上的硬伤”。
如果在基础研究领域没有学术创新,那么临床方面,黄晓军显然也没有跳出GIAC的框架,他所研究的核心G-csf本身就是GIAC的组成部分。
黄晓军则从另一方面来说明自己在临床方面的贡献,他在那份辩驳材料中说:“基于想和陆道培搞好关系的事实,我一直不愿意就HAL不合移植贡献问题与陆道培发生争执,今天我必须强调配型不合移植贡献最大的人是黄晓军而不是陆道培。”他并认为陆道培检举的“蓄意剽窃、侵夺他人成果”是“无稽之谈”。
他制作了一张2000年至2003年12月31日在北大人民医院和道培医院HLA配型不合移植病例汇总表,该表显示在这一技术建立和成熟期间,从事病人管理工作的仅是黄晓军,陆道培一到两周才查一次房,而且早期的不合移植并不向陆道培汇报,直到有了7-8例才向陆道培汇报,陆道培在病历记录上也多是“同意”之类大而统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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