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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卫
■弋朵鲜花
几乎每一个有机会专访王家卫的记者，都会问他，你为什么要戴墨镜呢？
王家卫从来不正面答复，我想这是他需要的一个姿态———就让你们一直猜我为什么戴墨镜。
几年前我刚来南都的时候，《2046》上映。我拼死老命拼到了一个独家专访，那时我也曾经问过他，不记得他是怎么答的了，大概是兜了个圈子。他太喜欢兜圈子了，我记得我跟他说到这个专访我争取得有多么不易时，他曾经高深地吐一口烟圈，语重心长地反问我：“为什么要专访我呢？难道鸡蛋好吃，你就一定要见母鸡吗？”
那个语气和姿态，对于一个深夜两点，穿过整个上海城来采访的记者来说，非常难顶。后来，也成为我一定一定要做一个好记者的动力。
数年之后，我在戛纳再见王导，他是戛纳评委会的主席。每天仍然戴着墨镜，只穿黑和白，飘飘然行走在戛纳阳光明亮的街道上。有一天，很意外，我看到了不戴墨镜的王导。那是在戛纳一家叫做“竹园”的中餐厅，很多中国人都在这家餐厅吃饭。王导出现在一个中午的12点37分左右，进了门，悠悠踱向角落一桌，和我最近时的距离大概是0.5米。他坐下来，淡定地叫了一碗烧鸭汤面，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在吃鸭肉、剔鸭骨、吸面条等等常人例行程序后，王导忽然举起了碗，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要喝面汤耶！他居然也喝我们喝的面汤耶！
但是，但是，他那个美丽的、不离鼻的墨镜，居然挡住了面汤碗与嘴唇的亲密接触。王导一怒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将墨镜快速摘下，放在桌上，举起汤碗，仰着脖子，呼噜呼噜地将一碗面汤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墨镜又戴上了。
要说记者就是反应快，我旁边的一位，已经举起手上的DV，将全过程录下。
数年以后，我曾经问起王家卫刚出道时的搭档刘镇伟，你认识王家卫的时候他就戴墨镜吗？刘镇伟笑着摇头，他说：“他戴墨镜，是因为他斗鸡眼。”这个回答，真让我想找到当初和我一起在竹园吃饭的那位记者，看看他偷拍的DV里是否掠过了一双惊慌的斗鸡眼。
不过，和斗鸡眼这个无厘头的答案比起来，我更喜欢一个小姑娘对王家卫的发问。那是在今年《东邪西毒》上映前，有一个王家卫与80后对话的活动在某大学举行。80后也不都是火爆叛逆的，也有人对王家卫非常敷衍客气，但有一个叫蒋方舟的姑娘就王家卫的电影风格发问时，她说：“据说每个艺术家都有致命的缺点，为了掩饰这个缺点，他们发明了叫做风格的东西。那人人都说王家卫的电影很有个人风格，你能告诉我，在你的风格底下，那个致命的缺点是什么吗？”王家卫照常兜了圈子，不予回答。
其实我也想问，在您的墨镜后面，是不是也藏着一个叫“空白”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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