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女儿是我们领养的
半年来,每天下午三点之后,我就会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有几次,我都试图提前骑车回家,可往往骑到一半,又折回了办公室。
我的内心有一场交战,我很想回去看看巧珍是不是和文刚在一起,可我又害怕那一幕真的发生了。
结婚以后,我和巧珍相敬如宾,从没红过脸,惟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婚后两年后到医院检查,是我的原因。巧珍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半夜里,我几次被她的哭声惊醒。
几个月后,母亲自作主张地抱回了乡下表姐才两个月大的女儿。
抱着孩子,巧珍笑了。我们都希望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为此,我们搬了家,换了环境,这样,在街坊邻居眼里,我们和别的小夫妻就没什么两样。
有了女儿后,每天的尿布我抢着洗,每天晚上的奶糕牛奶我起来煮。巧珍说,要是我们自己的孩子,你还不知道会疼成什么样子呢。我说我已经把容容当作自己的亲闺女了啊。
巧珍的眼神黯淡下去,她低声地说:“我怕抱来的孩子养不下。”
我说,怎么会呢,容容的生母在乡下,我们不告诉她,她怎么会知道呢?但是,人生的变数太多,守着这么大个秘密,就像守着个定时炸弹。
巧珍年轻漂亮,由于没有生养,所以岁月在她身上、脸上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
我总觉自己欠她的,也为了证明我是个有用的男人,这些年,我在事业上兢兢业业,仕途发展顺利。
相见,女儿见到亲生父
母2002年秋天,我接到表姐的电话,表姐夫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想见容容。容容已经读初一了,在巧珍的督促辅导下,她各门功课都很优秀。
那天晚上,我告诉巧珍:“表姐打电话来,表姐夫病了想见容容,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消息来得太突然,巧珍正在织毛衣,她手一抖,针把手都刺了。13年来,我们没有见过表姐,也刻意地回避着这件事,但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我和巧珍都是知书达理的人,虽然怕他们父女相见生出事端,但是毕竟人家是亲骨肉,我们又是亲戚,怎么能拒绝呢?
我回电话给表姐,同意带着容容回去看他们。巧珍帮容容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对容容说我们一家人到乡下去住几天。
容容是孩子天性,想着要玩,当然是求之不得,也没有多问。
到了表姐家,老远就看到低矮的房子,院子外面站着一个皮肤粗糙的中年女人,我怯怯地喊了一声表姐。她一边应着,一边把手伸向容容,想要摸她的脸,容容吓得直往巧珍背后躲,表姐一脸尴尬。
我们把容容推到表姐夫的床边,让她喊姑父。容容不好意思,没有喊,只是笑笑,表姐夫努力地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容容看,说这闺女养得多俊啊,看着说着眼泪就直往下淌。
在表姐家的一个星期,容容和表姐、表姐夫很快就熟悉起来。她喜欢那里的山山水水,愿意帮着表姐下地做农活,跟在她后面总有问不完的为什么。
巧珍说,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我们都很担心,表姐会不会点穿那个秘密,每天都紧张地察言观色。
表姐在第四天的傍晚找我谈话,她让我们放心,他们是不会要回容容的,只是想看一眼孩子,别的没什么。说我们把孩子养得这么大,这么好,是他们家的福气,这次我们肯把孩子给他们送来看一眼,已经了却了他们的心愿……最后,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哭了。
失落,妻子觉得养女不亲
回乡之行结束后,我和巧珍悬了多年的心总算放下。表姐根本没打算要回他们的孩子。
从此,巧珍对容容更疼爱了。
但是,从13岁到15岁,容容像换了一个人,她不仅个子长得比巧珍还高,人也变沉默了。容容每天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不到吃饭时间不出来,吃了饭再进去。巧珍埋怨说,连和她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15年来,容容就是她生活的全部,突然间,女儿跟她不亲了,巧珍感到深深的失落,不禁又翻出多年前说过的话:“到底是抱来的孩子。”
我提醒她:“是不是容容到了青春期,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巧珍每说一次容容是抱来的孩子,就像揭一次我的伤疤。
我有脾气,却不能发,还要宽她的心。没想到巧珍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去窥探容容的内心世界---她偷看了容容的日记本。
她知道了容容在暗恋他们班的班长。巧珍毫不留情地把容容痛打了一顿。一边打一边哭,数落容容不争气。
容容哭喊着:“你凭什么看我的日记?”巧珍说:“就凭你是我的孩子!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你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是我的,我有什么不能看,不能动?”巧珍哭得异常悲伤。
这次的争吵并没有抑制住容容的早恋,反而让它野草一样疯长起来。容容对那个男孩子表白了,说她觉得自己好孤独,她把他当作自己惟一的亲人。
老师把我们请到学校,那个男孩的母亲也在,她让我们管教好自己的女儿,别还没长成人形就成了狐狸精。
巧珍回家后,哭倒在床。她说,养这个女儿太难了,如果是自己生的孩子,肯定不会是这种下场。
男孩把她的表白公布天下,伤透了心的容容觉得世界上没有可以相信的人,她开始表现得更加叛逆。家里,从此不再有欢笑。
出轨,是为要自己的骨肉
巧珍觉得自己十几年的心血都白费了。她把这归结为品种问题,她坚信如果是她自己的孩子,肯定不会是这样。
而我认为,这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把容容视如己出过。
就这样,我和巧珍的感情也淡了下来。都说孩子是夫妻的纽带,我们没有自己的孩子,抱了一个,维持了15年,还是要散了。我很伤心。
巧珍晚上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说是到广场跳舞健身,回家看到容容就心烦。我默认了她的散心,少一个人,家里紧张的空气因子就少一些。
我敏感地觉得,巧珍有了别的人。每天晚上回来时,她是容光焕发的,见了我,态度就变了。有时是无缘无故的生气,有时又是突然降临的甜言蜜语。
而容容看到巧珍盯她不那么紧了,反而变听话了。她每天回家自己复习,偶尔还帮着做饭。
家里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对她说:“一定要好好听话,现在你就是爸爸的全部了。”容容往往扮个鬼脸:“老爸,你这样说我压力好大。”
孩子毕竟是孩子,她无法嗅出空气里的危险气息。一个月前,巧珍怀孕了,那当然不是我的孩子。
我跟踪了巧珍,意外地发现,她并没有去广场跳舞,而是去了文刚家了。
文刚和巧珍从前在一个厂里,年轻的时候,他追过她。文刚和老婆离婚了,他们家离我们家很近,门卫老头几次语气暧昧地告诉我,巧珍经常会下午回家一趟,两小时后会和一个陌生男人一前一后地下来。孩子一定是文刚的。
巧珍说,别管孩子是和谁生的吧,反正那是她的骨肉,她盼了十多年,谁也没有权利让她拿掉。
我说,我也没有权利吗?巧珍淡淡地说,我为你坚守了这么多年的婚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无言以对。
巧珍说她从没想过要离开我和这个家,也并不爱孩子的父亲,只是希望借着我们婚姻的壳,要个流着自己血液的孩子。
我心软了,这是一个女人最基本的要求啊。可是容容怎么办?她长大了,会观察、会思考,突然间多了一个小孩子她会怎么想?
巧珍说,必要时就告诉她真相,何去何从让她自己选择。“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是要我,还是要容容?”巧珍残酷地给我出了一道二选一的单选题。
见我无法给她一个明确答案,巧珍又恢复了下午三点的约会。容容好像看出点什么,总是懂事地挽着我的胳膊:“妈妈不陪你算了,放心,你老了我养你。”
我的心被折磨着,想来想去惟一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闯破巧珍和文刚在一起,把难题交给命运吧,要么巧珍回头是岸,要么我就下定决心自己带着容容过。但是,男人的尊严又阻止着我迟迟迈不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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