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移民去了加拿大,他上完大学也要过去,他承诺,他稳定了,就会把我也办过去。我仿佛能看到我们光明的未来。我自信着,他除了我,谁也不会再爱。他走的时候我已经读大四了。因为有他的承诺,我一门心思地攻外语,放弃了被保送读研的机会,也没有出去实习。在漫长的等待里,他的信却渐渐地少。父母为了方便我们联络,还特意装了当时几千元的电话。可是半年后,我等来的却是他在电话里嗫嚅的声音:叶子,我爱上别人了。再有大半年的时间,我做什么事都是浑浑噩噩的。毕业找了份贸易公司的翻译工作,全是由父亲一手操办的。我再不相信任何人,在办公室,我总是冷着脸做我自己的事,不怎么搭理别人。除了上司明宇。我们在业务上配合得很好。难免朝夕相对,日久生情。在我封闭的世界里开着一扇小窗,可我只在那窗里看见了明宇。作为销售部门经理和翻译,难免有外出业务洽谈机会,也难免有酒会应酬。说不清是酒劲还是蓄意,总之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他吻了我,我也很自然地回应了他。也许失恋的确要用另一场爱情来疗伤,于是我又投入了这场恋爱。不同的是,明宇是个有妇之夫。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和明宇纠缠了三年。我从二十二岁的毕业生成长为公司里娴熟的翻译,和明宇从热恋也走向了最后的疯狂。二十五岁的时候,身边的同学朋友们都纷纷踏入婚姻,这让我有了危机感。于是我也向他索要婚姻。他总是拖,找各种借口,或者在我面前作痛苦状。起初我是相信他的,我也能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难以抉择的痛苦,然而后来就不对了,他很少再约我外出了,更多的时间,是陪他夫人逛新世界,或陪他女儿上培优班。也许女人就是傻,他都已经用他的行动表示一切了,我却仍然抱着最后的希望。那个时候我已经陷入一种很颓废的状态了。我经常拉着朋友去泡吧,喝得烂醉如泥,要不就以泪洗面。我不知道我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惟一记得的是参加一次同学会,我仍然是冷漠傲慢的,自己端着杯红酒独自站在窗下,但第二天,我初中时暗恋的一个学体育的男生就来找我,当我明白他是单身的时候,忽然一阵惊喜,下意识地,我觉得他可以做我的男友,可以帮我走出那段畸恋的沼泽。然而那个男生请我吃饭,酒席间他盯着我,直言不讳地说,你能不能,跟我上床?
我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看着这张英俊的脸,想起中学时代朦胧青涩的情感,我忽然一阵恶心。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失望。他居然借着酒意靠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有推开他。而且还糊里糊涂地跟着他去了酒店。第二天清晨走出旅店,我立刻给明宇发了短信,跟他分手,也祝他幸福。我哭了,我背叛了爱情,也不再相信爱情。脑海里仿佛又出现妈妈把黄泥细心地填进钥匙孔时的表情,不管怎么样,明宇的妻子是不会知道这一切的,这个表情,永远不会在她的脸上出现。
我辞职了,又换了一家外贸公司。工作仍然优越,于是我给自己买了两套住房,只为投资升值,不搞租赁。我喜欢今天在这个家里住一会儿,明天又到另一个家里去。我喜欢那种动荡不安,就跟我自己的心似的。我身边有着更多的追求者,然而都不能给我以安全感和归属感,我也对他们好,无微不至的好。我有一千颗心,每一颗都是真的。其中一个情人重病住院,我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地照顾了三天。他病好了,感动得要马上离婚,再跟我在一起,我微笑着拒绝了。我说:“如果我对你好,你就能抛弃婚姻,那么以后要有别人对你好,你不一样得跑?”婚姻和爱情,我一样都不憧憬了。可随着年龄渐大,我忽然极想要个孩子。也许只有孩子,才配接受我满腔的、毫无保留的爱。我就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三十二岁了。
工作关系中,我认识了驻法国公司的一个老总。在他回国来和我们公司洽谈业务的时间里,我们成了情人。他走了,我如愿以偿地怀了孕,但他并不知情。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在公司里遭遇了各种各样的流言飞语,后勤部的医生来询问我,有没有计生证明,居委会的大妈也在晚上来敲我的门,我就从这个家流浪到那个家,躲着,挨着。到底是把女儿生下来了。孩子出生了,我感觉到了强烈的爱意。那被阻拦着的,无法宣泄的爱意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我看不够她,摸不够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让我快乐得想哭。我的生命,终于被幸福完完全全地充满了。
也许来生,我再谈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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