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喜欢,但张淑娥不敢得罪护工,“都是同乡出来打工,得罪一个就得罪一群”。
不过,在任飞的日记中,他替护工抱不平,“有些老人有时会无理取闹、刁难护工,不在乎别人的尊严。”
护工也在抱怨,赚的钱少,干的活累,“给人端屎端尿,说出去难听”。
薛护工每月2200元工资,管吃管住。她说,这些钱寄回家里,是孩子们的学费,是新房子的砖,是父母治病的药,“活儿是脏点儿累点儿,但我得坚持。”
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下来,一个星期内,薛的两位同乡辞职回家了。“说干不下去。”薛说,一个干了一个月,另一个干了三个月。
走了两个,这个养老院人手更加紧张,招护工根本不用考察素质和技能,只要愿来就能留下。“一开始不敢让他们干太重的活,怕吓跑他们。”养老院的负责人说。
记者调查北京百余家养老院,护工和老人(包括自理和不能自理)比例普遍在1:7以上,甚至还有一比十几的。
“养老院招护工是难上加难,其他行业挑剩的都不愿来。”多家养老院的负责人认为,除了工资低、干活累外,这个行业“没出息、没出路”也是难招护工的原因,“一般多是从穷苦的地方来京的外地人干这活。”
《济南市养老服务机构管理规定》,养老服务机构要实行分级照顾护理,护理人员与入住人员(能自理、半自理、不能自理、特殊护理)的比例分别是:1∶7、1∶5、1∶3、1∶1。昨日,北京市民政局相关人员表示,北京暂无明确的规定,民政部也无统一规定。“没强制规定,谁(养老院)也不会自找麻烦。”一家养老院负责人说。
事实上,国家出台的《养老护理员国家职业标准》对护工的要求、培训、考评、职级等都有明确规定。但北京多家养老院负责人坦言,“人都招不上来,还谈什么标准和培训”。
养老院里的孤独“会传染加剧”
任飞的日记本上,有一页用彩色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忍”字。
他说,在养老院里最难忍耐的是孤独,它会传染,让人绝望。日记中写道:孤独会让我想起故去的父母、亲人,甚至还会产生一种莫名奇妙的想法——去陪伴他们。
他不愿出屋门,不知道跟院里的老人说什么,“都两年了,能说的都说完了”。
张淑娥也不愿去院子逛,虽然在养老院,她算是腿脚利落的人。她说懒得碰到“老邻居”(曾住一个房间),那个老太太患有老年痴呆症,一口咬定张淑娥偷了她很多东西。
她很渴望跟别人说自己以前的事,母亲早逝,跟着后妈受苦,困难年代拉扯起5个孩子……
但她不喜欢成群结队来养老院的志愿者,来时对老人很热情,临走时会说“下次再来看您”,很少有人会第二次来。
“不是说志愿者不好。”养老院的负责人说,老人跟孩子一样,对什么都当真,对什么都上心,“现在养老院对志愿者也很谨慎,弄不好还花大力气安抚老人。”
自己的儿女来探望,是所有老人都开心的。
记者探访多家养老院,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时,总会有几个老人同时撩开门帘,探出头来。
哪位老人有家人来看,总能引起一番羡慕。此时把孩子带来的水果分给同屋的老人,更像是一种炫耀。
女儿已经两个月没来了,81岁的陈桂英坐不住了。
很少出门的她颤巍巍地穿过院子来到养老院办公室,径直走向通往街上的小门,但已没了拧开把手的力气。
工作人员急忙上前搀扶,陈桂英问“我女儿什么时候来?”被搀回屋子的路上,陈桂英不住地回头。20分钟后,她再次颤巍巍地来到办公室,向工作人员哀求“要不你们给我女儿打个电话,让她来看看我吧。”
更多时候,屋里开着电视,陈桂英背对着电视望着窗外。窗外院子里,靠近墙根儿的地方散落着几排靠椅,100多人的养老院,几乎总是那十几个老人坐在那里。
太阳在东边就坐在东墙,转到西边就跟坐到西墙。如此往复,一天一天,老人之间很少说话。
共同的话题在下午三点钟左右出现,送报纸的投递员隔着铁门扔来当天的报纸,院子里的老人会争着询问捡报纸的门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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