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反映一场流行病的蔓延,还有哪里是比医院更理想的拍摄地点?想到这里,便扛上相机出发,并不作他虑。到了医院,打听到一位妇女可能是病毒感染者,于是上前交谈,拍摄……
“这位女士给我看她的X光片,她的肺部阴影斑斑,看得我也触目惊心。谈起自己的病情,她滔滔不绝,说到一半,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我旁边的一个摄像师事后跟我说,这边一咳嗽,登时吓出了他一脑门冷汗。”说到照片的拍摄过程,大卫笑着回忆道。
“那您呢?不怕吗?”《环球》杂志记者问。
“哦,怕的!事后想想,风险确实很大,”大卫坦率地说,“可透过相机,我一点都没有畏惧。镜头前面的,是正在上演的历史;镜头后面,我只是一个见证人和记录者。”
或者,如大卫所说,拿起了相机,就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放下照相机的时候,大卫是一位幸福的父亲。他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大的12岁,小的才2岁。
“我的女儿们很黏我,每天我结束工作回到家里,她们都会迎上来,亲亲热热地抱抱、亲亲,围住我问个不停,让我给她们讲这一天又去了哪儿,看到了些什么好玩儿的事。”提到女儿,大卫一脸慈爱。
可甲型H1N1流感一来,情况不得不发生了变化。由于常常出没于高传播风险的地点,大卫清楚地知道,这样充满天伦之乐的时刻,对抵抗力较弱的女儿们来说,很可能意味着危险。
他开始注意对自己的保护,出门前准备好消毒口罩、防护镜、橡胶手套,相机机身也用保鲜膜精心包裹起来,兜里随时随地装着酒精棉和有消毒作用的免洗凝胶,时常擦拭。
奔波一天,回到家里,二话不说先一头扎进工作间,拆下相机上包裹的保护膜,把机器设备用酒精棉精心擦拭一遍,放进小孩子们够不着的高处,然后冲进卫生间,换下全身衣服,塞进洗衣机,自己则仔仔细细洗澡。在外面用过的口罩和橡胶手套之类,全部装进垃圾袋,扔到外面。
这一通忙活完后,大卫才敢迎向女儿们张开已久的手臂,让她们坐上膝头,依偎在自己怀里,听自己用夸张的语言吹嘘这一天的奇遇。
“刚一开始,姑娘们意见很大,说爸爸不再疼爱她们了。但是把目前全国上下遇到的状况跟她们解释清楚,她们就对爸爸奇怪的冷落她们的行为表示了理解——慢着,小的那个,爸爸跟她说的究竟懂是不懂,我还不太确定,但我的大女儿对我表示了极大的支持,”大卫对《环球》杂志记者说。
又是一天开始,大卫将要出门。那天是墨西哥政府宣布停止全国非基础性经济活动、临时放假的第一天,大卫决定探访出城方向的公路收费站,看看墨西哥首都人们的动向。
出门前,女儿们揉着惺忪的睡眼为爸爸送行,帮爸爸整整防护镜,捋捋头发,用轻轻的吻祝爸爸一天顺利、平安。
大卫说,因为有了她们,他才格外谨慎。更重要的是,因为有了她们,他才无所畏惧。
民众
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位于海拔2300米的高度,是一个人口2300万的巨型都市。一年四季,从早到晚,城市灯光不灭。人们说,这是一个美丽又狂野的地方,是天堂也是地狱——但绝不会是无聊和寂寞的孤岛。哪怕面对的是肆虐的流行病。
刚刚过去的周末,或许是墨西哥城最冷清的几天:由于政府颁布的卫生防疫紧急措施,餐馆谢客,电影院、博物馆临时关张,酒吧舞厅门扉紧闭,体育馆的比赛没有观众,公园、动物园通通挂上“暂不开放”的告示……
而一贯有着桀骜不驯之名的墨西哥首都市民或者依旧足不出户,或者无视流感的危险,开始走上街头,改变城市前几天空旷寂寥的景象。
墨西哥城的历史中心,大卫·查韦斯和几个朋友惬意地徜徉在墨城午后炽烈的阳光下。因为大学停课、娱乐场所关闭,几天来他被迫呆在家里,利用网络获取信息、同朋友联系,或者读读书,看看电视。他对《环球》杂志记者发牢骚,说这简直像是存在主义的孤独地狱。
大卫说,墨西哥人作为一个民族,对亲情和友情的重视犹如瘾君子之如尼古丁。没有伙聚,日子实在过不下去。
5月3日,墨西哥城阳光明媚,气温高达摄氏29度。在城南科约阿坎区,街道上车水马龙,像所有周日下午一样。街心公园里,雷纳多·阿吉拉尔同妻儿一起散步。
“我们在家看电视,看影碟,努力把气氛搞得热闹些,让孩子们高兴。可是在家里憋了整整四天以后,我们还是决定带孩子们出来透透气。”雷纳多说。
在市中心的改革大道两旁,充满艺术性的雕塑烘托一派浪漫的气氛。一对年轻的情侣罗西奥·巴斯克斯和罗德里格·萨马诺手牵手边走边聊。
罗西奥告诉《环球》杂志记者,平时两人约会不是去看电影,就是找家咖啡馆小坐,而现在,这些“老地方”都关门歇业,反而让两个人找到了更加饶有趣味的消遣方式。
“我的爸爸妈妈说,只要我们记得戴上口罩,他们就准许我们出门。”罗西奥笑着说,画着笑脸的口罩挂在颈上,与其说是防护具不如说是装饰品更确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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