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今年元月前后,我国确诊了8例人禽流感患者。然而在2008年,全年总报告病例数仅为3例。 人禽流感疾病的密集爆发,让群体感染性疾病的防治形势陡然严峻。
同众多传染性疾病一样,人们对禽流感病毒的恐惧依然来自于对它的未知。“非典”以后,国家建立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体系,禽流感病毒的频袭,终于让这一体系有机会脱离纸面,直接接受现实的考验。
然而,在这场以8名患者生命为价码的生死大考中,我们发现,原来被奉若朝纲的应急体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美,不仅没有抵挡住禽流感病毒的横冲直撞,反而暴露出了直报体系错位、基层医疗缺位等陈旧性问题。
溆浦合战
卫生局与疾控中心,两条关于传染性疾病的上报体系在规定与现实间产生错位,让溆浦县人民医院左右为难。
如果不是因为禽流感,舒荣花现在应该还是一个无名的打工妹。今年春节回家的遭遇,让她意外多出一重身份—人禽流感患者。
舒荣花的家位于湘西溆浦县,连绵的高山是人与家禽世代杂居的乐土。这里的鸡鸭经常会莫名死亡,当地人习惯把即将死亡的家禽提前宰杀做成板鸡板鸭,留着自食或者招待客人。
春节前夕,舒荣花从广州回到家乡,村里的家禽正开始再一次的生死轮回,她自家的鸡鸭也被卷入其中。为了避免鸡鸭全部病死,她就帮着家里杀鸡杀鸭。除夕前两天,舒荣花开始发烧,经村里的赤脚医生治疗后始终不见好转,病情越来越重的舒荣花在家人的陪同下,于大年初一赶到溆浦县人民医院。
病毒不期而至
“如果初二早上邓红华不来医院查房,这个病人也许就被漏诊了。”溆浦县人民医院副院长刘晓鹏心有余悸。
1月26日(大年初一)下午,医院收治了体温高达40.06℃的舒荣花。刘晓鹏当天就知道了这名患者,值班医生在电话里告诉他,患者病情严重,而且家庭困难,建议给予转院。刘晓鹏没有同意,要求医生首先进行常规检查,把基本病情掌握清楚后再做决定。
先后接诊舒荣花的两名医生为她做了血常规和胸部CT检查。CT片显示,患者右肺有三分之一的实变,左肺也有散点式浸润—重症肺炎,因为病种常见,医生并未特别在意。
1月27日(大年初二)上午,来医院查房的内二科主任邓红华在翻看舒荣花的病历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既往健康的舒荣花,血象与胸片明显不符,白细胞值不升反降。邓红华当时意识到,是病毒感染。
“怀化市第一人民医院刚刚死去一名人禽流感患者,舒荣花的临床表现很像这种病,病情重,血象低,又来自禽类疫区,符合不明原因肺炎的诊断标准,这是引起我高度重视的主要原因。”邓红华回忆。
事后证明,正是邓红华的这一高度警惕,为成功救治舒荣花奠定了关键一步。通过询问,邓红华发现舒荣花果然有家禽接触史,这更增加了她心中的不安,立刻电话报告给医疗质控科科长梁洋洲。
梁洋洲清楚记得接到电话的时间是1月27日上午11点多。“我便跑去病房查看患者,同时把情况报告给副院长刘晓鹏。”梁洋洲对《中国医院院长》记者说:“虽然以前从未接触过人禽流感,但我高度怀疑就是这种病。”
春节前夕,溆浦县卫生局要求辖区内各家医疗机构实行日报告零报告制度,凡是诊断为不明原因肺炎的病例,都要严格按照规定上报,特别要注意人禽流感。医院也开会强调,要注意不明原因肺炎病例。因为医院的疫情报告员休假,刘晓鹏就临时担任了这一职务。接到电话时,刘晓鹏恰好和县卫生局局长刘秋元在交谈工作,便当即口头汇报。
接下来的时间相当紧张。当天中午12点,医院组织了全院大会诊,会诊意见认为:重症肺炎的诊断很清楚,考虑属于病毒感染,不排除人禽流感,符合不明原因肺炎上报条件。1小时后,由溆浦县卫生局医政股牵头组织县人民医院、县中医院和县疾控中心的专家进行了全县大会诊,会诊结果完全一致。
但是,问题也幡然跳出。
按照程序,溆浦县人民医院应该在2小时内通过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信息系统内的不明原因肺炎直报网络上报舒荣花的病历情况,刘晓鹏却左右为难。“虽然疾控中心隶属卫生局,但也自成体系。会诊结果出来后,县疾控中心马上汇报给市疾控中心,市疾控中心又向省疾控中心电话汇报。省疾控中心要求我们在2小时之内直报。可是县卫生局的意见是,先向溆浦县隶属的怀化市卫生局汇报,请求市级专家前来会诊,如果不排除人禽流感,再进行直报。卫生行政部门考虑的方面比较多,可是疾控中心的上报规定,我也不敢违背。”
卫生局与疾控中心,两条关于传染性疾病的上报体系在规定与现实间产生错位。由此引出的多头管理问题,让刘晓鹏无所适从。
当天下午3点,医院按照要求完成网络直报。此时,县疾控中心采集的患者相关标本被专车送往省会长沙。溆浦县卫生局当时就提出,县疾控中心没有按计划进行,上报得过早,担心造成负面社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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