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深处的“疗养院”

作者：易康来源： 99健康网时间： 2011-10-25 09:12:50

9月22日，记者前往陕西省商洛市探访一所位于山沟深处、以疗养院为名的麻风病医院。从沪陕高速梨花出口到商洛市疗养院，只有不到5公里的路程，但是由于之前连降大雨引发的泥石流和塌方，走完这段路，开车用了20多分

　　9月22日，记者前往陕西省商洛市探访一所位于山沟深处、以“疗养院”为名的麻风病医院。从沪陕高速梨花出口到商洛市疗养院，只有不到5公里的路程，但是由于之前连降大雨引发的泥石流和塌方，走完这段路，开车用了20多分钟。该院院长李江鱼告诉记者，医院几乎与世隔绝，即使以“疗养院”为名，也不能消除人们的恐惧，附近一些村民宁愿绕道，也不愿从医院门口路过。

　　与众不同的换药和查房

　　6时，整个山沟还沉浸在浓密的夜色之中，李江鱼已经起床，老远就能听见他因患几十年咽喉炎而引起的咳嗽声。踏着浑黄的路灯光，他赶往病房。

　　“有两个肢端溃疡严重的老麻风病病人需要每天换药两次，早上6点和傍晚6点是最佳换药时间。现在负责给病人换药的是一名来自韩国的志愿者——外科大夫金博士。”老李哑着嗓子解释，并加快脚步。

　　换药室很简陋，桌椅板凳都有年头了。其中一个形状怪异的物体引人注意：下面是一个带盖子的木桶，盖子上有圆形大洞，而洞的边上还竖着一根T型的架子。“由于麻风病病人的神经末端易受侵害，因此他们的四肢大都受伤，有溃疡，特别是足部。这个工具就是为了方便腿部换药用的。这个T型的木头可以让患者把脚架在上面，下面的桶用来装医疗垃圾。”李江鱼解释。

　　正在换药的赵大爷今年74岁，由于患麻风病，他的双脚被截去，残肢布满大小、深浅不一的溃疡。耳背的赵大爷扭头看到李江鱼时激动起来：“李院长，谢谢你！等我死了升天，我一定要保佑你长命百岁！”

　　“老赵，你现在好好活着就是谢我了！”李江鱼说，像这样的感谢，只要他在病房，天天都能听到。“目前，病房还有几名腿部溃疡严重的病人需要长期换药，在其他地方，这样的麻风病病人是三天一换药以防感染。但我们希望通过换药让他们的溃疡有所好转，因此我们一天换两次。我们还请金博士邀请美国皮肤外科大夫来给病人做了植皮手术，现在他们的溃疡已经比以前大有好转了。”

　　查看完换药，天已大亮，李江鱼开始打电话安排当天的查房。

　　上午10时，李江鱼和病房主任任栓劳带着医生巩亚莲、护士胡淑荣开始查房。

　　“老王，上次的感冒好了没？”

　　“老张，这两天吃饭没问题了吧？心脏不好就一定记得起床要慢一些。”

　　有的病人会在走廊上和大夫们打个招呼、扯扯家常，有的老病人由于残疾只能蜷缩在床上，但是一听见李江鱼的声音，他们都会眼睛一亮。 “查房时我们开的最多的是感冒药、青霉素眼膏、止泻药等常用药，相对于查病，我们的查房更像是亲人的探望，让老人们觉得还有人关心着他们。”李江鱼说。

　　记者查看时间，像这样挨个房间嘘寒问暖，大约用了一个半小时。

　　献给“疗养院”的一辈子

　　连续的降雨给山沟的土层带来不可预测的塌方危险，李江鱼带领记者和任栓劳一起去“巡山”。“30多年前，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这里工作，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干了将近一辈子。”走在熟悉的山路上，李江鱼忍不住“怀旧”起来。

　　进山沟的道路被塌下来的几块大石头堵住了，通知来清理的工人是否到了；前几天暴雨引发的泥石流冲坏了上游的供水设备，需要找人修理；沟口的一个变电器已经不够用了，要联系电力部门增加设备；天气将冷，老人们的御寒物件是否已经齐备……走在泥泞的山间小路上，李江鱼嘴里说的都是这些和治病救人无关的“琐事”。而他也会在不经意间感慨曾经的成为“名医”的理想，顺便自嘲“现在自己像敬老院院长更多一些”。

　　“巡山”路上还不时会遇到大树倒在路中间。同样在医院工作了一辈子的任栓劳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淡定地指给记者看，玉米是轻症患者垦荒种下的，柿子树是十多年前大夫和护士栽的。

　　“30多年来，我们都有许多次离开的机会，也曾为那些机会动心过，最后还是没有走。”李江鱼、任栓劳解释说，“这里的每个屋子、每个病人，甚至一花一草，都倾注了我们的心血和感情，说离开真的是放不下。”

　　“巡山”回来已经黄昏，夕阳斜照，一片金黄。李江鱼和任栓劳路过病房前的小广场，有的病人收起晾晒的玉米，有的病人坐在轮椅上摸纸牌，有的拄着拐杖来回遛弯，大家看见他们都会停下脚步或手中的活儿打个招呼。

　　“在这沟里干了一辈子，许多人认为我不值得。但是你看看这，我认为这辈子就值了。”即将退休的任栓劳对记者说。在职工宿舍楼的门口，记者看到这样一幅对联：“度严寒耐寂寞坚守岗位，疗疾患送温暖共建和谐”。

　　接班人之忧

　　在“疗养院”的日子里，记者在病房、广场、换药室和老病人聊天。跟记者聊天他们非常高兴，但是他们说，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外面的人”见到他们大多躲得远远的。

　　74岁的陈家财老人告诉记者，9年前，他孤身一人住在街边的茅草屋里，身上满是溃疡，全身都臭了。“那时没人愿意管我。多亏李院长和一名韩国志愿者找到我，给我洗澡、换衣服，还把我背到火车站，接到这里。没有他们，我早就死了。”

　　上个世纪90年代，任栓劳曾带着志愿者跑遍陕南的各乡、各村，寻找由于麻风病而生活无法自理和无人照顾的残障病人。“几乎每个病人都有一个心酸的故事，有些人甚至遭亲人遗弃。”回忆起筛查病人的往事，任栓劳语气沉重。

　　更让李江鱼忧心的是医院后继无人的现实。目前，医院的专业技术人员有52人，其中40岁以下的医护人员只有5名。前不久，医院公开招聘医护人员，却无人报名。

　　据了解，该麻风病医院隶属陕西省卫生厅，一度属于“待遇较好”的单位。“但是现在不行了，过去的政策是大中专毕业生在基层工作工资上浮一级，在基层7年工资上浮一级，陕西等部分省、市为了鼓励专业人员下基层采取的是5年工资上浮一级。现在，这些针对基层的优惠政策都取消了。如果有医师执照的医生进我们医院，工资也只有2000元左右。而同级别的大夫，在我们这里的实际收入要比乡镇卫生院的医生差一两千元。而且，在我们这里工作每个月还要住在病区值班一周。”李江鱼说。

　　任栓劳告诉记者，他将在2014年退休。

　　据统计，今年病区收留麻风病致残老病人6名，现共有104名残老病人需要照顾。此外，今年该院门诊还收治了7名新发病人，而去年只收治了2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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