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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被自己治疗的精神病人杀死在门诊办公室里——近日，发生于北京市怀柔安佳医院的这一起惨剧在当地医疗系统引起了强烈震动。
据悉，案发后不久，北京市有关部门立即发文到全市各精神病治疗机构，要求各单位加强防护，保护医护人员的生命安全。精神科医生的职业安全防护问题也由此成为业内外普遍关注的话题。
案件始末
一名精神科医生的惨剧
3月10日，下午2点。北京市怀柔安佳医院，三病区的科主任杨仕全大夫正在门诊办公室接待患者及家属。杨仕全除担任科主任以外，还负责怀柔区精神残疾人鉴定工作，每个工作日，都可以看到他在办公室内外的忙碌身影。
当日，一位病人要出院，其家属到杨仕全门诊办公室，杨仕全给他讲了讲病人的情况及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并嘱要按时吃药。这位家属出去拿药。大约10分钟后，家属回来，说是想进去再向杨仕全道声感谢，结果推门一看：杨仕全满身鲜血倒在床上。
医护人员听到家属叫声后，从四面八方跑来。杨仕全半身斜卧床上，头倚着墙壁，全身是血，已毫无气息。
接到报案到达现场的110警察，封锁了现场并排查所有来院人员。警察在现场通过录像很快锁定嫌疑人。此时，怀柔公安局传来消息：杀人凶犯已到警方自首。犯罪嫌疑人向警方供述，案发当天下午，他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喷雾水（迷幻药）和刀子，到杨仕全门诊办公室假装开药，趁其不注意，将喷雾喷到其脸上，随后在其身上狂扎，直至将其杀死。据医院有关人士介绍，杨仕全的身上，可以看得清的刀口就有24个。
据了解，凶犯为怀柔区王化村人，26岁。2008年7月，他父亲带他来医院要求住院治疗，家属说：他最近狂躁，在家里总是扬言要杀人，还动不动就拿刀子，他父亲害怕他真的杀人，故将他送入安佳医院。
入院后，医生对其诊断为：偏执型人格障碍。当时是杨仕全接待，并给他进行了诊断。该病人住院26天后，他母亲来到医院，强烈要求出院。当时，医院认为病人情绪不稳定，不同意出院，但他母亲说，一切后果他们自负。因为病人是家属自费送来诊治，家属的要求医院必须照办，于是，医院按规定先通知了当地派出所，之后为病人办了出院手续。
安佳医院刘建东院长说，偏执型人格障碍最重要的特点是，认定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做就不行，不做就过不去。该病人当时的症状不应出院，但医院没有办法。
提醒注意职业安全防护
北京市某精神卫生专家称，精神病院医护人员被病人殴打的情况比较常见，但被病人预谋杀死，在本市尚为首例。
悲剧发生后，怀柔卫生局有关负责人都亲临现场；有关部门也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全市精神病院进行安全大检查，并强调医护人员提高防护意识。
据现场调查，杨仕全所在门诊办公室位于一进楼道的第一个房间，右边是楼梯，左边是病区的铁栅栏和铁门。如房间内有打斗或呼喊声，周围的人应该能够听见。然而，凶犯先用喷雾器将杨仕全喷晕，而后行凶。此外，医院监控镜头只覆盖了病区，而与病区仅一道铁栅栏之隔的门诊工作区却处于监控盲区。
据悉，杨仕全并非首次遭遇病人袭击。就在2008年，杨仕全查房时，一病人突然袭击，打伤了他三根肋骨。而事实上，像杨仕全这样遭受精神病人殴打谩骂的情况在精神病院时有发生。
对此，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精神科医生向记者表示出这样的担忧，目前所有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实际上都处于危险之中。医院对医护人员的防护措施，其实际作用甚微。医院平常只能教育职工，提醒医务人员注意当心。但医生在工作状态下，不可能将神经绷得那么紧；而精神病人袭击医生，有一些是属于病状，无法控制，也有一些是故意的，往往扬言“我是精神病，打人不犯法”。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出于职业道德和医院制度，医护人员必须尊重病人，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业内建议
建立完备专业保障体系
“作为精神病专科医院，急需建立一套完备专业保障体系，以预防此类恶性事件的发生。”前面那位医生表示。
“精神病患者有的经常出现幻觉，有的极易被激怒，有的情绪变幻莫测，还有的有强烈的冲动伤人倾向，他们的精神波动难以预料，行为也是突发的、难以控制的。”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高春霓说。
由是，预防重性精神病患者侵害是精神专科医学教育中的一门“必修科”。中国疾控中心精神卫生中心主任、精神科医师黄悦勤表示，每个精神专科医生上岗之前，都应有“挨打”的心理准备，也应有防范“袭击”的技能。
据介绍，精神科医护人员平时应遵守一些规则。譬如，患者初次就诊时，应先由家属介绍病史后，医生再接近患者；病人入院后，要根据诊断在其病历上写明“防冲动”、“防自杀”、“防走失”等注意事项；接触病人时要双手抱在胸前等。
不过，即使严格按照规则行事，医护人员也难以有效保护自己。高春霓说：“诊断时很难避免与患者近距离接触，一般也只能根据病史和经验判断病人可能出现的心理变化，但他们的情绪波动非常快，行为经常毫无征兆，仍然防不胜防。”黄悦勤也透露，她自己曾有过被病人按在地上卡住脖子的经历。
实际上，对于严重的精神病患者，目前医院一般采取将其带到病房进行强制隔离治疗的措施。然而，对于每天要接诊百余人的医院门诊来说，防范则极为困难。毕竟，患者病情有轻有重，第一次接触很难掌握患者的发病规律；还有部分人只是进行心理咨询，如果医生表现得过于警惕，很容易给患者造成额外心理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防护主要是从思想上重视。”一位医生说，“因为怕病人出意外，医生对病人的防护远远多于对自己的防护，有时甚至为此伤到自己。”
精神卫生需启动社会干预
类似“3·10”惨剧的事件已让越来越多的医生开始考虑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
3月中旬，深圳市精神卫生中心举办了《精神科安全管理与病人暴力处理技能培训班》。有专家提出，由于正处于发病期的病人可以不承担法律责任，一旦意外情况出现，医院只能按工伤待遇进行一定补偿。有专家指出，相关部门应对精神科医生办理专门保险，建立相应的补偿机制，不过这也只是事后解决，事前防范才是最根本的。因此，医院应改善目前医院内的防护条件，例如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给每个有伤人冲动等倾向的患者一间独立的病房，并安装监视器等设备；还有增加男护士数量等。
深圳市康宁医院院长刘铁榜认为，要在更大范围内避免精神病患者伤人事件的发生，仅靠医院自身防备肯定是不够的，一些深层次的问题需要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据专家估计，目前我国约有严重精神病患者1600多万人，精神病的发病率约为14％。，目前接受治疗和得到控制的只有少数。相当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得不到持续正规治疗的患者，正“漂”在社会中。他们中有的正处于发病期，有的是有暴力倾向的重症患者，对社会安全构成了威胁。
广东省精神卫生研究所所长贾福军建议，尽快建立政府和全社会联动的“社会防护网”。依托社区等基层卫生服务机构，对省、市、县，直到乡村各级的精神病患者进行登记造册，及时掌握他们的病情，进行随访和后续治疗。另外，病人家属对精神病患者的监护义务必须认真履行。
同时，对精神病患者实行救助也十分迫切。精神病治疗周期较长，复发率更是高达90％以上，病人往往要反复治疗、常年吃药。再加上很多患者因病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生活来源。而目前除了部分享受医疗保险的人以外，大部分精神病人需要自己负担治疗费用，有人因此不得不中止治疗。而国外这种治疗的费用主要由政府承担，精神病人能得到持续治疗，危害社会的可能性也会随之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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