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棺材里,她蜡黄的脸庞已经被化得雪白。如果时间能够倒退,27岁的张李英一定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世界。
两周前服下2颗感冒药,她的身体突然启动异常免疫反应,肝脏像多米诺骨牌般崩溃坏死。这种万分之一的概率,不幸降临在她头上。凝血功能极差,等不到做人工肝,张李英就陷入了重度肝昏迷,在生的路上越走越远。
“爆肝”(爆发性肝炎的简称)致死,其实并不止这一例。在昨天采访的过程中,发现了好几位这样不幸的患者。怪就怪在,他们异常的身体和走入的这个药物怪圈。
一个死亡病例
她就吃了2颗感冒药
7月下旬的一天半夜,某省级医院急诊室,电话突然响起,正在值班的陈医生吓了一跳。120要转来一位昏迷病人,伴有严重凝血障碍,紧急待查。
看到27岁的张李英时,医护人员呆了,病人全身黄疸,神志不清。陈医生连忙安排抽血检查,出来的结果却比想象的严重。张李英血清谷丙转氨酶和胆红素异常增高,提示肝功能严重受损,陈医生判断是爆发性药物性肝炎。此时张李英身体无法排毒,毒素已经进入脑子,导致肝性脑病,她陷入昏迷,生命危在旦夕。
抢救室门外,家人呆了,回想了半天。一切都是从吃了感冒药之后开始,“吹空调着凉感冒,她就自己吃了2颗感冒药。开始小便变黄,我们都没在意,以为是正常的药物反应。一个多星期后,她就开始恶心、呕吐。没多久,人就迷迷糊糊了。”
正常的肝脏报废了90%
确诊后,张李英很快被送到了传染内科重症监护室,进行药物解毒,希望在短时间内,制止毒素扩散,挽救生命。医生推断,病人的身体对感冒药中的某些成分特别敏感,产生变态反应,肝细胞一下子大量坏死,正常的肝脏报废了90%。
叫来传染内科各专家,大家一起会诊,但面对高达51.6秒的凝血酶原时间,没有一点办法。几乎全身的凝血因子都由肝脏制造,“爆肝”后,凝血功能几近丧失,如果冒死做人工肝(一种生物学方法,用人工装置,一时代替肝脏功能,处理身体毒物),病人很可能死在手术台上。不做,就不能拖延时间等到肝移植。此时,肝细胞大量死亡,肝脏硬化,张李英陷入肝昏迷。
2天工夫,肝脏的修复速度赶不上坏死的速度,情况急转直下。第三天,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的张李英,便永远地离开人世。
医生的说法
感冒药可能损肝不是秘密
拿着病历,家人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两颗很安全的药能“废”了好端端的肝脏?大家都在吃,为什么只有她出事了?
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某医院药剂科王主任翻出了文献,“有医学专家做过临床实验并出具报告,连续2周,每天服用4克8片感冒药,就可能引起肝损害,在这个范围内服用,则相对安全。”原因并不是秘密,“感冒药几乎都包含对乙酰氨基酚成分,它的作用是解热、镇痛,但也可能对本身肝功能不好、或者过敏体质的人产生损害。”
王主任推断,感冒药的使用频率较高,张李英以前服用也没事,唯独这次命殒于此,应该有其他诱因,如近段时间过于劳累,本身属于过敏体质,或者在之前服用了其他药物。
“爆肝”几率万分之一
不过王主任认为,产生类似张李英这种症状的几率为万分之一,在正常的药物反应范围内。像泰诺这样的非处方药,剂量相对安全,按说明书服用,不会造成损害。即使有,肝脏也会自我修补复原。
记者翻出泰诺说明书,上面清楚写着每片药含对乙酰氨基酚325毫克。服用剂量过大可引起肝脏损害,严重者可致昏迷甚至死亡。
为谨防安全,医学专家实验得出:感冒药每天不可超过2克4片的量。但张李英只吃了两颗,理应属于安全范围。“一般青霉素过敏,大家都知道,因为它的过敏率比较高,被普遍认知。人其实是种复杂的动物,一些特异体质的病人会对某一类药过敏,严重的会产生过激反应,一下子因为爆发性肝炎致死。而感冒药能收缩血管,对心血管病的副作用甚至更大。”
长期吃灵芝也可能“爆肝”
杭州市一医院感染肝病科主任黄美先告诉记者,像张李英这样的药物性肝炎病人,他们也收治过不少。由药物引起的药物性肝炎,往往发病狠,速度快,时间急,让病人和医生难以防备,死亡率可达到百分之七八十。不管外用内服,都可能有此损害。
最近,感染科病房住着好几位药肝患者,都是吃了灵芝进来的,“老百姓认为灵芝扶正固本,增强免疫功能,对肝脏病变的防治效果显著。但服用时间太久,也会导致‘爆肝’。虽然灵芝里面含有药用成分,但不代表不含有毒性成分,不宜盲目服用。”
还有一位患者,左手臂骨折,当地的医生为他的伤口敷了中草药,没多久,病人的眼睛就开始发黄。一检查,发现得了肝炎,却没有意识到和用药有关。治好后回到当地,医生看他的伤口未愈,又为他敷了药,结果直接“爆肝”。
与“爆肝”有关的数据
一两周内
重症“爆肝”病人就会死
据介绍,药物性肝炎的表现以程度分轻、重症肝炎,轻者没有明显症状,仅血液中转氨酶、胆红素升高。重症爆发性肝炎,肝脏结构被破坏、代谢异常、细胞突然大量死亡。一旦肝脏修复速度赶不上坏死速度,病人在一两周内就会死亡。这种病变和当初的用药量无关,而是身体产生的变态反应。
800种药物
已确认可引起药物性肝炎
据科学数据统计,现在已确认800种药物可引起药物性肝炎,其中也包括大家认为安全、无副作用的几十类中草药,及常用的抗菌药(抗生素)、消炎镇痛(泰诺等感冒药)、精神疾病用药。
其中,黄美先特别提到了斯皮仁诺(一种治疗灰指甲的口服药),这种药对抗真菌有特效,连吃两周,就能让灰指甲的表面症状消失。但它对肝脏有严重的副作用,曾有个女孩服用后没多久就“爆肝”身亡。
“配这个药前,需先验肝功能,因其对正常人的肝脏也会有损害,一般服用一周后就要化验肝功能,并停药三周,让肝自我修复。”
远离“爆肝”的建议
服药后眼黄尿黄最好验肝功能
肝脏是人体最大的“化工厂”,处理着体内正常的代谢产物,还是所有药物代谢、转化和解毒的器官。我们所用的绝大多数药物,经消化道吸收进入肝脏后,转变为化合物,然后随尿液排出体外。
如果某类药使用时间过长、剂量过大,或属于特异体质的病人,一旦在肝脏中发生变态反应,肝组织来不及代偿,就会导致肝功能损害,对人体危害极大。
“其实市面上能买到的消炎镇痛药(泰诺、百服宁等感冒药)治标不治本,老百姓都误解了。它的成分可以快速缓解鼻塞、头痛,市民服用后感觉舒服了,下次还会买来吃,其实,这类药并不能杀灭身体里的病菌。”某医院药剂科王主任建议,如果体质好、病症轻的感冒患者,最好多休息多喝水。另外,自行服药前仔细看看说明书上的注意事项,一旦服药后眼黄、小便发黄,就要看医生,查一下肝功能。如需长期服药的,更应定期复诊,遵医嘱。
以下是黄美先医生总结的6条建议:
1.少服药。药物都有副作用,不要一感冒就想着吃药。感冒药中的右美沙芬成分能抑制中枢,缓解咳嗽,但药剂过多会导致高血压、心血管系统疾病。
2.明白自己的身体,看是否为过敏体质。
3.对传统的常用药需高度警惕。如保健品、中草药等,服用时间过长,对肝功能损伤的几率越大。
4.损肝作用的药物不可混用。就诊时,应主动告诉医生正在使用的药品,以免两种药品合用后,产生的化合物损肝。
5.用药以后身体有任何不适,如眼黄、小便发黄等,就要及时就诊。
6.使用OTC(非处方药)前应仔细看说明书,或者遵医嘱服用。
关键词:肝脏
肝脏是一座小型化工厂
肝脏是一种什么样的器官,它担当着什么角色?采访完成后,黄美先给我们上了一课。
在日常生活中,有些有毒物质(如来自体外的农药,大肠内蛋白质经过细菌的腐败作用而产生的胺等)常常被吸收入人体,随着血液流入肝脏。此外,还有一些体内代谢过程中产生的有毒物质。这两类有毒物质在肝内各种酶的作用下,可以通过氧化分解或与其他物质结合等方式进行处理,变成无毒或毒性较小或溶解度较大的物质,最后排出体外。例如,肝能将蛋白质分解后产生的对人体有害的氨,变成对人体无害的尿素。尿素可以随着尿排出体外。又如,有毒的重金属(铅、汞等)被吸收以后,经过肝脏的处理,可以随着胆汁经过肠道排出体外。不过,如果毒物过多,超过肝脏的解毒能力,或肝功能减弱时,则会发生中毒现象。
这么多的物质在肝脏里合成、分解、转化、处理,它就像一座小小的化工厂。
而几乎所有的凝血因子都由肝脏制造,肝脏在人体凝血和抗凝两个系统的动态平衡中,起着重要的调节作用。肝功能破坏的严重程度常与凝血障碍的程度相平行,临床上常见有些肝硬化患者,因为肝功能衰竭,而致出血甚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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