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26日
南方的天气总是这样,变化多端,穿多了会热,少了又会冷,终于,体质偏弱的我感冒了。连续半个月,每日都会去见校医院的那位老医生,可是小腹一直胀痛难忍。于是,校医让我到学校附近一家综合医院做了个B超检查。结果出来了,白色报告单上赫然写着七个字:双侧卵巢畸胎瘤!
“卵巢”、“畸胎瘤”!这两个词,对于一直身处校园埋头读书的我来说是多么陌生,多么遥远,多么不可思议的字眼!可是,妇科医生却见怪不怪,看了报告单,随口丢下一句话:“准备一万块钱,两周假期,需要入院手术!”
“可是,医生,这不可能吧,我还没有结婚,怎么卵巢会有畸——胎——瘤?”
“与那个没有关系,准备手术吧。下一位!”医生无暇与我多讲,后面还有一长队的人在候诊。
我蒙了,不知如何回到了宿舍,也不知怎样爬回了上铺。整整一天,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想来想去,自己没有任何越轨之举,为什么会在女性最重要的器官里长了一个“畸胎”而且还是“瘤”呢?好可怕的名字,好丢人的病。
2008年10月28日
今天再去医院,想问问医生有没有不用手术的治疗方法。但医生说,如果是3厘米以下的小肿瘤,因为手术时探寻肿瘤的过程会比较麻烦,对卵巢破坏很大,所以只要是良性的话,可以作短期治疗及观察。但我的瘤子太大了,一个8.9厘米×7.5厘米,另一个3.9厘米×4.2厘米,因此必须手术,否则会严重威胁生育能力,而且这么大的畸胎瘤一旦发生扭转、破裂甚至恶变,情况会十分危险。
我看着自己的小腹,从中学的时候起就开始微微隆起,一直以为是坐着看书太久了、运动量少才形成,没想到,竟是瘤子在作怪,而且这可恶的瘤子,竟然很可能是我的孪生兄弟(姐妹)。中午,我向导师请了病假。
2008年11月1日
术前的检查,异常繁琐。因为我还是处女,要从肛门检查妇科肿瘤。第一次躺在冰冷的妇科检查床上,心里忐忑不安。好在妈妈已经在前一天来到我所在的城市,一直陪在我身边。
医生带着橡胶手套的手从肛门插入,她要摸一下瘤体。啊,好疼!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我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当那只“黑手”终于出来时,再也忍不住,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接下来是抽血,做心电图、B超,甚至HIV都检查了,我被整整折腾了一天。
2008年11月8日
下午3点,我被叫到医院签手术协议书,手术方案已经确定为腹腔镜手术。
手术协议上有太多太多的危险“可能性”,由于我的瘤体较大,医生说不排除有损伤卵巢的可能,必要时还要做一侧卵巢切除,以除后患。不过发生此种情况的概率很小。
豁出去了,我一口气签下手术协议书和麻醉协议书。
晚上,我正式入院。妈妈也租了一张小床,在医院陪我。夜里10点多,床头的传呼器突然响了:“30床,到护理室灌肠!”天啊!要灌肠?怎么没有提前通知我?
又一次躺到那张熟悉而陌生的治疗床上。在这里,医生曾用手伸入我的肛门,那份疼痛,至今令我心悸。而现在,护士又一次把黄色的皮管伸入我的肛门,我侧卧着,紧闭双眼,盼望那袋药水快点灌完……
2008年11月9日
早上6点,开始第二次痛苦的灌肠、排泄,然后沐浴。7点钟,再次回到治疗室,褪下内裤,平躺在治疗床上,护士开始对阴部消毒,然后,一点点地把阴毛剃除,然后重新消毒,这种感觉很怪。广东的医院有个传统,一般的妇科手术必须剃光阴毛,连生孩子也不例外,因为毛发容易隐藏细菌。妈妈说,在家乡是没有这种做法的。
护士叫我把两条腿叉开,这是术前的最后一项准备:插导尿管。钻心的痛,撕心裂肺!我大叫起来,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整个身体不能动弹分毫。想到马上要进行的手术,我什么都不顾了,那一刻,我尽情地大哭大叫,紧握妈妈的手不放,生怕一松手就永远不能握在一起……
几位护工把我推进了12楼的手术室,室内飘荡着抒情的轻音乐,似乎想缓解手术刀开膛破肚的“残忍”。麻醉主任很和蔼,一边问着我的学业情况,一边用他有力的大手在我脊背处寻找穴位。当刺骨的疼痛和冰凉的液体进入我的脊椎时,我试图动动手,才发现,手脚都已经被固定。护士小姐一遍遍地按我的腹部,我感觉疼痛一点点在减轻,直到完全麻木。腹部麻醉已经生效了,但私处由于导尿管的存在还在隐隐作痛。我的头昏昏沉沉的,闭上双眼,感觉有很多人围在手术台前忙碌。
仿佛很久,我似乎睡过去了,周围无声。沉寂中,我隐约听到医生在小声说话:“是眼睛!眼睛!……指甲!”“把伤口清洗干净!一定要清洗干净!”
2008年11月10日
睁开眼睛,已是凌晨5点,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病房里,浑身僵硬,四肢直挺挺的,动弹不得,连舌头也不怎么听使唤,一直往上卷着,很吃力。私处仍旧灼烧难忍——可恶的导尿管还没有下岗!
妈妈握着我的手,说:“继续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于是,我闭上眼睛,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我强迫自己睡着。
不到8点,主治医生来查房了,说:“小姑娘的手术真不简单,子宫已经被瘤体压迫得变了形,像核桃一样小。手术做了整整三个小时,很成功,双侧卵巢都保住了,只是右侧卵泡破了一点皮,已经缝合,很快就会愈合的。”
“放心吧,什么都不会影响,赶紧毕业,找个好老公嫁了,肯定能生个胖娃娃!”实习医生“坏坏地”开着玩笑。我想笑,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千万不能躺着一点也不动!要尽量活动,侧侧身子也行,不然会肠粘连的,到时就麻烦了,会有生命危险。”护士一边给我输液一边叮嘱道。
护士走后,我试图动一动,可是好难,我几乎没有丝毫的力气。但我不想得肠粘连,更不要死掉,于是我平躺在床上,轻轻地左扭扭、右扭扭,累了就停下来歇歇。
2008年11月13日
由于坚持活动,其实只能称作“动一动”,我恢复得很好,可以下床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导尿管终于被拔掉了,我狂喜不已。可是到了中午的时候,我的下体却开始流血。这怎么回事?妈妈赶紧找医生。医生说,接受腹腔镜术后,女性盆腔轻微流血是正常现象,一般持续两三天就会恢复正常。
腹腔镜手术是微创手术,因此,虽然我的瘤体很大,但手术切口很小,只是两侧腹股沟上方一边一个两厘米左右的划痕,一共缝了五针。如果没有并发感染,再过两天,我就可以拆线了,真好!
2008年11月16日
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离别的日子终于来临,今天早上,是最后一次查房。我给医生护士们送上准备好的花篮和感谢信,眼泪已经打转。
“小姑娘,记住啊,我们等着你来生孩子!”护士长的幽默总是在关键时刻起作用。我明白,她是在告诉我,手术后,我作为女性的一切都完全健康了。的确,以前自己离“女人”这个词太远了,似乎唯一的目的就是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博士。24岁的我,在别人眼中是成熟女性,甚至很多已经生儿育女,为人妻,为人母,而我(还有很多女同学),还傻傻地待在象牙塔中,当自己是孩子,躲在妈妈的怀抱里……
2009年4月16日
广州的夏天来得很早,为了曼妙身姿,姐妹们开始转呼拉圈,我忍不住,也转了几圈,“哎哟,好疼,我的腹部!”
第二天,我赶紧到医院做了术后复查。好险,一切正常。医生说,我现在还是不适宜做腹部激烈运动,毕竟手术不到半年,要及时到医院复查,每年一次,以免复发。
一切都已风平浪静,仿佛一场梦,只是醒来后感觉:健康,真好!
医学点评:一些无医学知识的人常把畸胎瘤与妊娠联系起来,如文中的女研究生,以为畸胎瘤就是怪胎。其实并非如此,畸胎瘤并不是由受精卵变来的。它是人体内幼稚生殖细胞发生变异而形成的肿瘤。因有点像发育畸形的“胎儿”才得名。在女性畸胎瘤多发生在卵巢,但男性也可以长畸胎瘤。
畸胎瘤分良性和恶性两种,良性者多见.约占总数的99%。一般作手术会保留卵巢,不影响生育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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